89、风情-《春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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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奇怪,他们这样相处起来,居然真的像是在谈恋爱,而她其实是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

    十七岁就跟了他,几乎不曾接触过别的男人。

    就是沈何晏,当年她一心想报复他,一个短暂的恋爱也谈得懵懵懂懂,没多少感觉,没多久就订了婚,更没来得及品味这种细小温情的时刻。

    唉,一个三十,一个三十五。

    认识十三年,居然才开始谈恋爱。

    她心底腹诽,轻抿一小口酒。滋味儿酸涩,在舌尖久久盘旋,过渡到舌根,又是一阵酥软。

    很可口。

    的确不易醉。

    往常她喝别的酒,一口下去人就有点儿懵了。难得他细心,给这里摆的都是果酒。

    她现在还带着星熠,若是常醉,那还了得。

    喝了两口,见他还站着。

    他背身靠在吧台,两腿慵懒交叠,点燃一支烟。

    青白色的烟气将他下颌线与眉眼都藏得虚幻,他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借着烟气去看她。

    眼神慵倦又迷离。

    她一手撑自己,抬头就对上他视线。

    她尽力地睁开眼,细细地描摹他眉眼的轮廓,还有面部棱角分明的线条,问:“你让谁去接星熠了?”

    “jessie。”他眯了眯眸,伸出手,将快沾到她唇边的一缕发轻轻拨到她耳后。

    微凉的指背掠过她耳廓和脸颊。

    不知是否是酒意,她耳朵先生了热,感受到那一抹凉意,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又听他说:“jessie带他去吃了饭,又玩儿了一会儿。现在应该送他回家了。”

    他吐了个烟圈儿,顿了顿,又笑着说:

    “明天是周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他玩一会儿。他很有天赋,上次教他玩儿击剑都赢了我。”

    他说着,好像是有点儿得意,轻扬起的唇角久未抚平。

    “明明是你惯他的吧。”她自知他的水平怎么会被一个五岁的孩子打败,又是瓮笑连连的。

    手有点儿软了,推了推他胸口。

    一抬头,突然撞进了他眼里。

    她恍然才意识到,从前某些为数不多的时刻,和这一次一样,他注视着她时,竟是满目的溺怜。

    只不过从前,她和他都对彼此设了防。

    总以为对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他看星熠时,也会是这般柔软的目光吗?

    “我没惯他,是他自己聪明,”他靠近她耳朵,漫不经心地吹了口气,惹得她一阵轻颤,“随了我。”

    她没好气地笑了笑。

    又自顾自地喝了会儿酒,沉淀着思绪。

    他抽完一支烟,一转头,瞧见她软绵绵的,四肢没什么力气似的,脸颊也泛起隐隐约约的酡红。

    却是挑起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瞧她。

    偏偏是一身单纯的黑色,如此一看,竟有些她十七岁时的影子。

    有纯又欲。

    “不许喝了。”

    他在她又要喝时,眼疾手快地将酒杯撤掉了。

    她手里落了个空,又笑吟吟地去看他,满面娇酣,双眸也染上一层迷离,“你干什么啊?”

    她没等他答,突然拉低了他领带。

    一手借势环上了他的肩,被他带着,就站了起来,软着身子靠在他肩上,对他耳朵轻声道:“那我要跳舞。”

    这还没一会儿,刚才要喝酒,现在又要跳舞。这么反复无常,像是撒娇。

    若是她突然再说她要做什么,他也不意外了。

    她半眯起眼,跌软着脚步,踩着高跟鞋走到沙发那边,扶稳了,向他颇有点儿郑重地伸手,含糊不清的娇嗔了句,“沈京墨,我要跳舞——”

    他低笑了声,走上前来,牵住她的手。

    没像刚才一样,他一手揽过她的腰,而是将她转过去,双臂拢住了她肩,把她紧紧地拥在身前。

    和她一起翩然摇曳。

    抵住了她发顶,她发丝上有一缕淡淡的玫瑰香气,与她原来的味道很像。

    “好,跳舞。”

    他喃喃着,深深嗅着她的香,拥着她,闭上了眼。

    她也向后靠在他的肩窝里,彼此的脚步时而紊乱,时而有节律地缠绵。

    一睁眼,窗外雪势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落在玻璃上,没有一丝一毫减缓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将满世界氤氲成一副朦胧的抽象画,远处夜景模糊,尖锐的棱角线条通通被磨平。

    他就这么拥住她,与她双双闭上了眼。

    在这个仿佛只有他和她是鲜活存在的玻璃罩子里,无所顾虑,也无所担忧地厮磨着彼此,翩然起舞。

    一曲终了又是一曲。

    他踏着绵长的步子,带着她到了光亮通明的落地窗前。

    她穿一身黑色旗袍,他穿一件枪黑色的衬衫,烟灰色西装裤,彼此贴合在一起。

    两道身影交纵缠绕,投映在玻璃上,仿佛融为一体。

    “旎旎。”他沙哑地出声,低头去亲吻她柔软的耳廓,一手隔着她旗袍,贴上她温热平坦的小腹,沉声地问她,“生孩子,是不是很痛?”

    她闭眼呼气,点点头,“很痛。”

    “对不起,”他心口一绷,仿佛被她这两个字捅了一刀,心头揪紧了,又哑声地道歉,“真对不起。”

    她听着,又想流泪,“……沈京墨,其实我也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认识你,更后悔离开你,”她哽咽着,“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医院多害怕……我本来就很怕去医院。我怕去了,就会想起星移。”

    “……我知道。”

    “我越痛,就越后悔,如果我留下来,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心软了想跟我结婚?不管怎样,我都不至于一个人。”

    “对不起。”

    他自知无法弥补过去对她的伤害和她遭受的委屈,只是不住地低喃,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她听他道歉,眼睫半敛,颤了颤。

    “以后,我只要你跟星熠两个人,”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再让你痛第二次。”

    她睁开眼,与他一齐看着玻璃倒影中相拥的他们。

    往事一桩桩地在眼前浮现,又被雪色一点点地覆盖。

    他们都知道,埋藏在其下的是什么。过往无法抹去。他们也知道,新覆一层洁白后,眼前,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静静地问他:“沈京墨,如果你再见到我,我跟别的男人结婚了……我生的是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还要等我吗?”

    说着,她便有点儿自嘲:“或者……你还等我出轨去找你?还是你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再来出轨我?你会吗……”

    他抓起她冰凉的手,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熨了又熨,用唇,吻了吻她指尖儿,低声道:“会。”

    “你会出轨?”

    “如果和我结婚的人不是你,我会。”他说,“我会不顾一切来找你。”

    她愣了一下,似讥似嘲地说:“沈京墨,你真是个混蛋。”

    “是,”他哑笑着肯认她,“谁让我爱你。”

    “你有多爱我?”她半信半疑地笑了起来,“哪怕,我跟别的男人订婚、结婚、和他生了孩子,哪怕我老了、死了,你都爱我吗?你能等我……”

    “——是,我就这么爱你。”他打断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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