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杜氏有巧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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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一愣,也想明白了什么,当即变了脸,扯开嗓子朝大房那边喊:“四丫你给我出来。”
院子统共才那么大,于氏这么一喊怕不是左右邻居都听见了,王氏和杜瑕也不敢露头儿,只悄悄趴在窗户上,推开一条缝儿看。
却听见大房那边门吱呀一响,四丫就扭扭捏捏的出来了。她不大敢看于氏,却带着几分兴奋和向往,偷偷的朝人牙子递眼神儿。
人牙子一看她也笑了,轻轻一拍手,对于氏道:“可不就是她?再走不错的。”
于氏一看这般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由得十分恼火。
她最恼火的却不是四丫要把自己卖了的事情,而是这丫头竟然敢瞒着自己做这么大的事情,于氏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
就听那人牙子继续道:“既然人都在,长辈也在,不如赶紧把这事儿定下吧,我这儿也忙得很,还有好几家呢。早定下,你们也早拿银子。”
说完就拍了拍自己身上挂的荷包,那荷包沉甸甸的,随着她的拍动发出一声声金属碰撞特有的闷响。
于氏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也不知想到什么,态度突然微妙起来,问那人牙子多少钱。
人牙子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笑容,道:“赵家仁厚,你们四丫生的又好,我十分看重,去了断然是不会做粗活儿的,略调/教一番就只端茶倒水也就罢了。既然要伺候主子,只要签了这卖、身契,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就到手了。且去了好吃好喝,赵家管一年四季的衣裳,若是得了脸,被主子看重,好处怕是多着呢!三言两语哪里说得完!”
四丫听说一年四季都有新衣裳可穿,早就兴奋的红了脸,两眼放光。
而于氏原本一听就能有十两也喜得见牙不见眼,他们这乡间野地里,不过是土里刨食,除了粮食是见不到钱的。就是杜平这样几十年的老手艺人,带着儿子一年忙到头,两人顶了天也不过纯赚二、三十两银子,但稍后明白过来竟然是要卖、身,就有些不大自在。
如今年岁好了,世道也太平,等闲人家都没有卖儿卖女的。他们家眼下也不是过不去,若是因为贪图这点银两就把孙女卖了,少不得要被人家戳脊梁骨。
没见着村里的李家几年前将女儿送出去,就被人暗地里议论了好久,只是如今她女儿似乎起来了,村民们的风向也渐渐有些改变……
到底白花花的银子毕竟更实在,真要叫于氏在听过之后还咬牙放弃实在是难。
她暗自纠结一番,又陪笑道:“那要是签活契呢?”
杜文都一一答应,到底心痒难耐,硬叫牧清寒耍一把架势给自己开开眼界,牧清寒倒也不扭捏,将场上十八般兵器都一一舞了一遍,最后又开弓射箭。
但见那牛角大弓竟被他拉了个满开,嘭一声蹿出一支铁箭,如流星般狠狠扎入几十步开外的箭靶,箭尾兀自在空气中嗡嗡颤动。
杜文看得眼花缭乱,满目艳羡,不住的喝彩,又不由得伸手去摸那张弓,只觉得怎的就这般威武。
牧清寒笑着把弓递过去:“你也试试?”
杜文还来不及回话,就觉得双臂猛地往下一坠,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一步,好悬没摔倒。
他不由的吃了一惊:“好重!”
方才见牧清寒面不改色就拉满了,他还以为没什么分量,哪知竟险些出丑。
牧清寒笑道:“这算什么?阿唐惯用的弓足有这个两三倍重,我竟只能拉开到三分!”
杜文听后直摇头,连连叹气,小心的将弓还给他,喃喃道:“不敢想,不敢想。”
亏他方才也想射一箭过过瘾,谁知两只胳膊抱着都费劲,更别提单手开弓……
唉,看来自己果然很该重视一把了。
回去之后,杜文不免又把这桩大消息说与家人听,十分眉飞色舞:“他瞧着也是穿道袍【注】的,哪知竟是个练家子!尤其那杆白蜡枪,冲刺抹挑,真是耍的水泼不进!又是好臂力,那弓那般沉重,他竟都能拉满了……偏他才思敏捷,书房里也好些个行军布阵的兵法书籍,要我说,便是文武举都考得!”
杜瑕听后咯咯直笑,对牧清寒也有些刮目相看,毕竟时下重文轻武的风气颇为严重,读书人中甚少会拳脚,而听杜文的口气,牧清寒于武一途竟也相当出色,果然难得。
如此这般几天之后,王氏等人眼见着杜文虽然忙碌,可精神却更胜以往,不仅气色好了,就连饭也能多吃半碗,不由得十分感激。
只说如此一来,杜文难免更加早起晚睡,杜瑕生怕他撑不住,便面色凝重地反复嘱咐,只把杜文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白日里便与牧清寒抱怨。虽说是抱怨,可语气中却难免带了点儿不经意的炫耀和洋洋得意。
如今他跟牧清寒也熟了,惯会开玩笑,牧清寒就擂了他一拳,只说他在故意刺自己。
两人正一同笑闹,却被石仲澜看见了,当即虎着脸呵斥道:“学堂之中岂是尔等嬉笑玩闹的地方,成何体统。”又瞪了杜文一眼,再看向牧清寒之时,眼中更带了几分轻蔑,又面带讥讽的与旁边人说:“到底是商户之子,上不得台面。”
眼下商人之子虽然也能参加科举,可到底出出身差了些,就是当今圣人偶尔决策有失,还会被那些个惹人烦的御史当堂跳出来叫板,说些个什么“竖子不足与谋”“寒门小户”等抄家杀头的话,只把圣人气个倒仰。
偏圣人以仁孝治国,性情也谦和,不好拿这些人怎么样,每每苦笑无言,于是民间竟也渐渐传开,把这些成了极为刻薄尖锐的侮辱人的话语。且就连圣人也不曾如何恼火报复,因此被骂的人往往也无可奈何。
就见牧清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撇开长腿往那边跨了两步,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对方。
他身材欣长结实,远比一般同龄人要来到高大,对上几个师兄竟也丝毫不落下风。又因常年习武,气势逼人,石仲澜等人本能地退了几步,回过神来之后脸涨的通红!
牧清寒却嗤笑一声,眼神转向轻蔑,扭身就走,好似与他们对峙便是浪费时间。
石仲澜这些人平时也都是被人捧大的,如何受得了这个?也都恼了,便都涨红着脸,在他后面踮着脚,张口闭口之乎者也斥骂起来。
牧清寒为人何等肆意潇洒,最见不得这种打嘴仗的,这会儿活像连背影中都透着一股蔑视,对身后诸事并不理睬。
那几个师兄越发丢脸,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始作俑者石仲澜更是被气得头脑发昏,须知他这种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态度最可恶!
因着杜文和牧清寒来之前,学堂内就属他年纪最小,且也颇为机敏,很得老师看重,说最多三两载便可下场一试,于是几年下来更加洋洋自得,十分骄傲。
哪知一朝来了两个小师弟,竟比自己更小些,且一个底子就很好,又素来傲慢,不大搭理人;另一个底子虽差,可进步神速,着实叫人胆战心惊,就连先生也屡屡不掩饰对他的赞赏。
这可叫顺风顺水的石仲澜如何受得了?
况且这几日冷眼瞧着,先生又叫大家学那些个武夫做派,岂不是正遂了姓牧那小子的意?今日对方见了自己也照旧一副死人脸……
是以石仲澜头脑一热,竟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子,朝牧清寒后脑勺砸去。
杜文却是边走边回头,见状大惊失色,大喊当心。
牧清寒不慌不忙,只把头微微一偏,那带着尖锐棱角的石子就擦着过去了,又飞出去不过三两步远便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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