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指示-《别老惦记我》


    第(1/3)页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沈稚子有些晕,手在额头旁虚扶一把:“你不要气我,我头疼。”

    靳余生赶紧扶住她,让她坐下。

    她的手很软,也很凉,散发着从屋外带进来的凉气。

    他微怔,忍不住多握了一会儿。

    可还是没忍住,小声道:“……你让我说的。”

    沈稚子气得像只河豚:“我让你说这个了吗?你这个人,连道歉都道得这么没有诚意,情商低得令人发指。”

    “……”

    为什么又骂他。

    “我说的是你撒谎的事,你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主动告诉我,任何跟你有关的事。”她微微皱眉,桃花眼里光芒四溢,“挤一点说一点,有时候挤还挤不出来,你是一支快用完了的牙膏吗?”

    靳余生有些无措,舌尖抵住上颚。

    怎么躲都躲不过……

    迟早还是会被她发现,被她戳开。

    他沉默半晌,苦笑:“你想听什么?”

    沈稚子想了想,舔舔唇:“我们昨晚说到一半,我那个朋友的事——那是真的吗?”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是真的。”

    带点儿破罐破摔的味道。

    “你的朋友说得对。”他微微垂眼,语气平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靳家现在只剩一个空壳子……不,很多年前起,就只剩一个空壳了。”

    从他有记忆起,靳家就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窘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前几代巨大而雄厚的财力只活在传说里,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是靠着变卖地产,也撑了很多年。

    “至于变卖古董字画……我也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了。”说是附庸风雅也好,真正喜爱也好,靳家祖上留下的书画藏品大多是孤品,昂贵而骄矜,越是洛阳纸贵,越被贵胄们喜爱。

    “虽然他们喜欢,也乐得把随便一副字都炒出天价。”靳余生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意味不明,“可是事实上,他们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不是真品。”

    至于是不是真品,也许不重要。他们想要的,只是那个可以用来吹嘘的名号,那个失传已久的印鉴,那个如雷贯耳的书法家的题跋。

    赝品能被做得多逼真?

    靳余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直到他拜周有恒为师,第一堂课教他临帖,老师看来看去,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临摹,可以临得跟原作一模一样?”

    人的笔迹受着笔力度、墨迹深浅的影响,很难如出一辙。同样的字体,由两个人来写,哪怕用硫酸纸放在上面照着原先的轮廓描红,都不可能分毫不差。

    可是他能。

    他过目不忘,好像被赋予了一种奇特的天赋。见到一幅字的第一眼,就能分辨出它的纸张、笔墨、印鉴材质与湿度。

    ——然后一点儿不差地伪造出来。

    沈稚子目瞪口呆。

    她很想问问,靳余生能不能伪造出大额支票。

    这个技能,听起来太让人想犯罪了。

    “可是,有这种技能不是很好吗?”她不解,“普通人想要都得不到,你干吗这么苦大仇深。”

    还一直藏着掖着。

    靳余生移开视线,垂着眼沉吟半晌,好像低低笑了一声:“问题是,拿这个去赚钱呢?”

    同样几百几千万,可这个性价比,远比卖房子要高得多。

    沈稚子眨眨眼。

    “我爸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我妈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他的。”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在做这样一件,偷梁换柱的事。

    “问题是……”他抿唇,“我一点儿都不想。”

    这是一种欺骗,又仿佛亵渎。

    更早一些时候,家中老人教他遵守家规,他从小耳濡目染,听到的从来是仁义礼智、不欺暗室。可他所在做的每件事,都与认知不符。

    他挣扎而矛盾。

    沈稚子无辜地眨眨眼:“你可以拒绝啊,不能跟父母好好沟通吗?”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有些颓然:“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我的家庭,跟你不太一样。”

    他斟酌,“在我家,长辈是绝对的权威。”

    不可以忤逆。

    沈稚子眼神清澈,一副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像条乖巧的小萨摩。

    他犹豫一阵,还是决定解释:“你见过竹枝吗?”

    “那种,春天发芽的,尖尖细细的绿色植物……”他努力让形容显得贴切,“打起来不会留疤。”

    韧性又不失力度,挥下来时耳边有破空声,落到皮肤上,沁出的血珠也是细细的,像连绵的雨。

    “可我其实……”他声音发闷,“是一个很怕疼的人。”

    父母很少用戒尺,植物的用途其实更广。

    比如刚刚开始学写字、总也握不好笔时,再比如做作业时不自觉地低头、背脊慢慢躬下去时。

    竹枝的反应永远很及时,未必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可心理战术永远占上风。

    经年累月,他沉默着,成为一头被驯服的兽。

    沈稚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有点儿热。

    她隔着被子,握住他的手:“我能的,能理解。”

    “因为……”她轻声说,“我妈妈也生在一个那样的家庭里。”

    外表光鲜,背地里鸡毛蒜皮,兄弟姐妹每笔账都要算得一清二楚。辈分等级鲜明,大家长高高在上,制定一堆莫名其妙的规矩。

    “小的时候……有两年,我爸出国不在身边,我就跟我妈回她家住了一小段时间。”她有些心虚,挠挠头,“嗯……咳,后来……后来那群亲戚惹怒了我,我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

    靳余生眼神十分微妙。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