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 第35章 亡羊补牢-《春秋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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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仲秋闻言大怒,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就瞧见了对面章锦淮递过来的眼色,犹豫了一瞬之后忍了下来,少年的话是对的,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蒋櫱似笑非笑看了眼何长老那忍气吞声的憋屈姿态,冷哼一声之后继续看着少年道:“那你觉得眼下此事该如何解决?既然都已经如此说了,想必你总不是无的放矢吧?”

    见话题终于又引回到了正事上来,章锦淮微微笑了笑,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蒋供奉的问话,而是侧过头看了眼坐在他身旁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镇少年韩元赋,笑道:“韩公子,此事最开始都是为你而起,你难道不准备说两句?”

    韩元赋自打那日五方亭一事之后就没再去过乡塾,一直都呆在自家这间铺子之中,前途未卜加上心底懊恼以至于忧心忡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在听完了那个黑衣年轻人的一些话之后,就总觉得无颜再去学塾见崔先生了,楚元宵被断了大道前程的那天,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有时候自己都回想不起来那天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儒门圣贤有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的说法,苏三载的那段话,让他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光明正大地坦诚某些事情…

    先前丝毫没有在意三人对话,只是独自发呆的韩氏少年突兀被一旁的章锦淮问起,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头,侧过头看了眼那个仙家少年,又看了眼对面两位神色不善的江湖前辈,斟酌了一番之后犹豫道:“晚辈有个想法不知道算不算妥当?那位苏前辈既然说,要我们等楚元宵上门算账之后才能解封山之困,那我们能不能先与那个少年谈一谈?如果能让他提前放下仇怨,是不是就能说成是已经与我们算完账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云林宗可以不必封山?”

    这个提议…看起来好像是像那么回事,对面三人都有些意动,斟酌思量,互相对视一眼之后,那蒋櫱哼哼冷笑一声,“行,这倒也算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但既然断人前程这事是何长老亲自下的手,那不妨就还是请何长老去与人商谈如何?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拉的屎谁去舔干净!”

    坐在一旁的何仲秋闻言直接含怒起身,手指着那个一脸蔑笑的蒋櫱,气得手都开始有些哆嗦了,脸色黑如锅底,怒道:“姓蒋的,你别欺人太甚!真当你十境武圣就了不起吗?不过是个从傲来国灰溜溜跑出来的逃兵而已,武夫心气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你以为老夫真真怕了你不成?!”

    此话出口,本就低沉的气氛骤然一静,那“逃兵”二字算是彻底的激怒了蒋櫱,他脸色阴沉转过头看了眼身旁那看着仙风道骨的何仲秋,眼神冰冷如看死人,“你再说一遍?”

    原本怒不可遏的何仲秋在话音出口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怒极出口的话失了分寸,此刻再见那蒋櫱的眼神,只觉后背一凉,但这位当惯了仙家高人的云林宗长老觉得此情此景,他若直接认怂的话,有些过于折损颜面,于是直接咬了咬牙,梗着脖子生硬道:“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你我之间谁不知谁的来历?许你辱人在前,难道还不许老夫还礼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在场的谁又不是人精,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神色莫名,而那个姓蒋的武夫供奉则是嘲讽一笑,懒得理他,转过头看着少年章锦淮道:“你呢,怎么说?”

    章锦淮闻言低头默了默,随后缓缓道:“蒋供奉,晚辈认为此事何长老确实不适合出面,毕竟断人前程这事不是小仇小怨,恐怕还得劳烦蒋供奉亲自出面才成,大局为重,毕竟您是新到此地,与那少年并无直接的冤仇,谈事情的话,相对来说会更容易一些,前辈以为如何?”

    蒋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侧头看着那何仲秋冷笑一声,“何仲秋你可记住,今次是你欠了老子一个人情,下回再敢出言不逊,老子一拳打死你!”

    何仲秋看了眼蒋櫱,又看了眼那两个少年,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但最后还是没能多说出一个字来,张了张嘴之后选择了沉默。

    章锦淮不着痕迹朝那长老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此事不宜过多纠缠,先解决问题为要,其他事情容后再算不迟。

    蒋櫱不知道是没有看见那一老一少的眉来眼去,还是看见了也不甚在意,只是从那摆在铺子中间一直没挪过地方的靠椅上起身,双手负后前行几步到了窗前,定定看着铺子门外那座名曰五方的五角凉亭,淡淡道:“那就再等一等,到时候我会亲自去会一会那个姓楚的泥腿子!”

    ——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贫寒少年还有些发懵,放眼四顾,镇口此时并无人,那个邋遢汉子的茅屋门敞开着,却不见人影,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楚元宵对此也并未过多在意和关注,他现在更需要静下心来,细细消化一下方才那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惊奇变故。

    自打那位红莲祭酒来过了之后,少年觉得压在自己肩头的故事似乎不受控制一般,越来越多了,包括老酒鬼、老更夫在内的那将近四十号人命债还没有着落,结果迎面撞上一个水岫湖,这个事还没算解决完,然后又冒出来一个云林宗断了他的大道前程修行路,那个黑衣年轻人苏三载才帮他讨了一部分公道还没结束,结果此刻反手又多了个事关上古到如今的魔剑封印…这一件件一桩桩,层峦叠嶂纷至沓来,就跟那玄女湖的风浪似的,人人都说“堤高于岸,浪必摧之”,可问题是他浪了吗?怎么就要被如此摧残?

    少年此刻只有一个问题,到底是哪个混账给他写的这个鸟命数,跟砌墙一样,砖头码了一块又一块,这破故事到底还有没有个尽头了?

    清风徐徐,头顶新旧槐叶沙沙作响,回音无尽。

    贫寒少年正苦恼时,一声古怪笑意自他身后粗壮老槐树的另一侧猛然响起,惊得少年一个激灵,“谁?!”

    楚元宵一骨碌从地上翻起身,小心翼翼绕过那棵须得几人合抱的粗壮老槐树,就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正背靠着老槐树,半躺在树荫下,双手叠放托在脑后,视线越过围着小镇的那一堵低矮墙头,看着远处那一座已经再次归于寂静的剑山蛰龙背,唇角带笑,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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